两年不见，听说成笛画画了。
　　在去他家看画的路上，我一肚子的纳闷：如今真是个赶时髦的年代，画一值钱，便趋之若鹜，就连功成名就的名嘴们都来起哄抢饭碗，叫我们这些“画家”还怎么活。
　　敲开成笛兄的家门，我好生惊讶，这里已然成了美术馆。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条件下完成的作品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桌前桌后柜上柜下地摆满了一屋，简直是春光乍泄，流光溢彩，一派当代新版的“浮世绘”。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：好啊！
　　我和成笛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，他和他太太谈恋爱的故事到现在我还能说上几段。我不必奉承他，也从不会奉承什么人。说他的画好，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。在我看来，成笛的作品相当成熟，甚至可以说是近乎完美。论构图，从容大方而富有张力；讲线条，简约灵动而不失法度；谈色彩，对比强烈而关系和谐。虽然看不到笔触，只是一些色块的平涂，但整个画面却显得厚实而润泽，毫无简单、轻浮的媚气和俗气。更让我惊讶的是，成笛对型有着特殊的感觉和良好的塑造能力，那一张张稍加变形的面庞、洋溢着无限神韵的嘴角和眉梢，以及飘扬着时尚的头式和发型，在删减了所有的繁枝缛节后，依然那样精准，细腻，生动，传情，即便从解剖、透视的专业角度讲，也是无可挑剔的。面对这些作品，我感受到梵高的激越，感受到加山又造的孤傲，感受到莫迪利阿尼的冷寂和无奈，但我无法相信，一个从未学过素描的人，怎么就通晓了画学三昧？怎么就把画面经营得这样妥帖？功夫直逼那些声名显赫的当代艺术家呵。
　　和更多的喜欢画女人的艺术家一样，成笛笔下是清一色的女性，准确地说，是一群似曾相见、却不曾相识的都市女孩。她们聪慧、靓丽、忧郁、热情、敏感、干练、执拗、孤独，温婉中带着坚韧，果敢里透出文静，是现代都市中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。她们我行我素，但十分善解人意；外貌端庄，却掩不住内心的浪漫与矫情。她们忽而来到身边，带着各种各样的时代气息，忽而又远走高飞，躲进了属于自己的精神王国里。我不知道成笛为什么要画这些女孩，也不知道他是否同意我的感受，我只是向他坦白，我喜欢这些女孩。尽管，我（包括成笛）早已隔开了她们无数条的代沟，但在与她们顶真而调皮的目光的遭遇中，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清朗和愉悦。忽然想起一句地球人都知道的段子，叫做“外面彩旗飘飘，家中红旗不倒”，不禁暗自笑出声来。且不论这句话是当今男人们的虚荣还是耻辱，反正，成笛笔下这些色彩缤纷的女孩们，为我描绘了如真如幻的精彩世界，凿开了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心灵港湾。我想，或许，这正是更多的人之所以要周而复始、并乐此不疲的生命的本源吧。
　　站在成笛兄整理得井井有条的画架前，我问他，“你怎么画画了？啥时候学的？”他说，“从来就没学过，可能是受母亲的影响吧，她是个建筑师，小时候经常跟着她描图。” 噢，我说呢，又是基因在作祟！看来，艺术作为一种“术”，是需要学习的，是可以熟能生巧的，而对于“艺”的感觉和悟性，往往是与生俱来的。很多时候，真正的摄人心魄的艺术，则是艺术家经历了人生历练后的幡然醒悟。
　　希望成笛兄坚持画下去，画幅可以再大一点，运笔可以再松一点，这样，心绪的表现也就可以更自如一点。   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李向阳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7年11月11日